MENU
Home

一道700公里圍牆,兩個扭曲的民族,綿延三代的仇恨

但爸媽卻告訴孩子:「要自由,必須不能恨。」

以色列和巴勒斯坦,究竟發生了什麼事?

1967年,一場只維持6天的戰爭

激起以巴持續50年的衝突,從此撕裂兩個民族

衝突,來自國土的爭奪

仇恨,在這裡一點一滴積累成岩

以巴衝突事件簿

六日戰爭後,以色列強行移入巴勒斯坦的地盤

為了保護屯墾於此的以色列居民
軍人用水泥牆、檢查哨封鎖城市的中心

700公里

高牆

500

檢查哨

200

屯墾區

屯墾區的「降落」逼走了大部分的巴勒斯坦居民

留下來的巴勒斯坦人,上個市場就要被查三次身份、
封路成為日常、家門被焊死,要回家只能爬牆

巴勒斯坦人的日常還會經歷哪些事?
  • 子彈不時地從天而降
  • 半夜民宅被闖入
  • 遊行抗議中被抓去關
  • 房屋被拆毀
  • 水、電、能源需花費以色列人的三倍價錢
  • 出入境都受到限制

50年後的今天
巴勒斯坦只剩17%是完全自治的區域
相當於1/6個台灣大

1947年、2017年國土變化
  • PALESTINE
    巴勒斯坦
  • ISRAEL
    以色列
  • HIGH WALL
    高牆區

巴勒斯坦人在自己的土地上流亡,沒有身分、沒有水、房子任意被拆

沒有機場、海關,甚至沒有自己的天空

矇著臉、揮舞投石索

每週五的抗爭是巴勒斯坦青年的日常

一道700公里的高牆,就像一座沒有盡頭的監獄
如今全球建起的邊界高牆數量創歷史新高

軍備與暴力,正在高牆兩側壯大...

全球63道國界築高牆,
數量70年最高!

資料來源:魁北克大學/整理:劉致昕

當家裡成了戰場
該如何將蔓延不絕的仇恨放下 ?

屋子的主人畢拉
將射進家中的各種武器變成掛飾,
做為無聲的反擊。

牆外,上千名以色列軍人打破沉默,揭露他們在屯墾區的「任務」

希望喚醒全以色列國民,看見不願面對的真相

Read more

牆內,反屯墾的巴勒斯坦青年用演講、辯論、小旅行重建社區

並教育下一代非暴力抗爭

Read more

一座擁有11年歷史的劇場
曾經被縱火,創辦人被槍殺,演員被抓、被驅逐出境

但這裡,卻是失去家園的難民唯一的希望

Read more

過去相互對立的以色列和巴勒斯坦
如今有一群人放下刀槍、放下仇恨

期待非暴力的手段,能為他們的生命帶來一線曙光

上千叛徒軍人 告白「我如何製造仇恨」

門被焊死、窗戶裝上老鼠籠般,密密麻麻的鐵窗,整條街只剩死者的名字、嵌在牆上的照片,正中午的「鬼鎮」,只有寒慄。

中央市場、1800個店家,跟一旁的公墓相同,沒有人聲。

這裡是巴勒斯坦西南最大城,世界上最早有人居住的城市,也是猶太教、伊斯蘭教、基督教最重要的聖地之一:希伯崙(Hebron)。

1997年後,這裡是唯一在市中心內,移入猶太人的巴勒斯坦城市。六百個猶太人移入,圈起市中心的20%土地;水泥牆、檢查哨和七百個軍人,把18萬巴勒斯坦人擋在外 。

「滾開!」突然,謾罵聲朝我們追來。

一群蒙面小孩,拿水杯對我們潑,「你不羞恥嗎?你們這群叛徒!」

這群以色列小孩攻擊的「叛徒」」,也是以色列人,為我們帶路的邵爾(Yehuda Shaul)。

十年前,他是以色列特戰部隊的指揮官,就在希伯崙,奉命保護屯墾區居民。

全身濕的他繼續導覽,「這些門焊死的時候,裡面還有人住,所以他們要回家,只能從其他人的屋頂爬回來,」他講解服役時,士兵如何「創造」廢墟:例如,半夜闖入民宅,抽查人口,帶走小孩:例如,一條街上設三個檢查哨,或突然封街。

「如果是你,你還能在這裡過活嗎?」邵爾問。

在面積僅台灣六分之一的巴勒斯坦地區,有兩百多座以色列屯墾區、六十四萬名屯墾居民,這類以色列小鎮,成為衝突的「前線」。

占領滲進生活,仇恨也種進三代以巴人民心中,互施、互控暴力,循環不停。

但屯墾區發生的事,2004年之前,多數以色列人一無所知。

「打破沉默」(Breaking the Silence,以下簡稱BTS)」在2004年建立。「你們把我們派去那裡,以你們之名,我們做了這些,現在我只要求你們聽一聽,」邵爾與同袍們將自己所作所為紀錄、上網,舉辦攝影展,掀起國內外討論。

至今,1100位軍人加入作證,每年,海內外超過400場演講邀約,德國外交部長到訪,也指名與BTS見面。

但是,BTS在其政府的口中,是叛徒、恐怖組織,今年六月,法務部長發動檢調,調查BTS發言人是否於服役時犯罪。

政府反應如此劇烈,因為這些軍人的日記,就是證據。

例如,以預防暴力為由,長官下令殺人;例如,為訓練新兵,指揮官要求菜鳥挑一戶巴勒斯坦平民,進行模擬逮捕,破門、毆打、逮捕、審問,然後放回。

例如,面對非暴力的遊行抗議,軍方指導手冊的步驟之一,是抓最小的小孩。

邵爾還說:「還有一份作證,是一次恐攻之後,上頭派了三個小組,指令是在隔天凌晨兩點,無差別的在檢查哨殺人、報仇,」15條人命因此喪生。

從上千份證詞中,他們發現以色列軍人的四項任務。

首先,製造恐懼。「讓巴勒斯坦人隨時覺得自己在被追捕,我們就在他的這裡(拍後腦勺)」,盡可能讓軍人存在感放大,且不可預測。

第二,預防。對炸彈客進行「預防式狙擊」,逮捕嫌犯的家人、拆毀家屋等。

第三,分隔。把農夫與農地分開,離間巴勒斯坦的社群,蓋圍牆或封路,把村落孤立。

第四,執法。按法律,以色列警察有權管束屯墾區居民,軍人有義務要保護屯墾區,於是當警察不在場,軍人常為夾心餅乾,供居民使喚。

這些,媒體不報導、人民不知情。軍人腦裡的記憶,就像屯墾居民潑的水,蒸發了。

即使民眾知道了,也會認定,對方是暴民,制裁理所當然。

八月初,以色列法院宣判一名士兵十八個月刑期,因為他在執勤時,對著已無行為能力、攤躺在地的巴勒斯坦嫌犯,行刑式直接斃命。過程全被錄下來,掀起軒然大波,但以色列軍方說法,那是拿刀攻擊的嫌犯,所以此案是保衛國家;其後,以色列總理納坦雅胡對該士兵提出特赦。

「暴力的巴勒斯坦人」,這印記,成為以暴制暴最大的支持者。

被當罪犯的青年 讓孩子學會放下刀

有一群人知道,唯有改變「巴勒斯坦人=暴力分子」的印記,情勢才可能扭轉。

我們跟著歐盟在巴勒斯坦地區的首席代表塔拉夫(Ralph Tarraf) ,向鬼鎮裡唯一的巴勒斯坦旗走去。「他們是值得全世界學習的典範,」塔拉夫說。

穿過屯墾居民的包圍、以色列軍人的勸阻,路過一句「毒死所有巴勒斯坦人!」 標語,我們走進鬼鎮中唯一「活著」的巴勒斯坦社區。

「反屯墾青年(Youth against Settlements,以下簡稱YAS)」,爭回山頭上被以色列軍人占領的房子,試圖讓社區活下去。

二十幾個年輕人忙來忙去,今晚,是一場新書發表會,二十二位國際作家拜訪屯墾區後書寫成文,集結成書。活動由一位老太太壓軸致詞,她說屯墾區設立後,本來五分鐘就能到的路程,她必須搭車、花半小時才能抵達。

這座社區中心,是當地巴勒斯坦孩童的教室,也是超過二十國猶太人認識屯墾區的地方;歐盟代表團、美國議員、聯合國代表都來這裡,關注暴力反抗之外的可能。

過去十三年,YAS創辦人阿姆羅(Issa Amro)就在仇恨風暴的中心,宣揚「非暴力」。每週有上百個小孩來此上課,理解非暴力如何扭轉命運,兩年前開始流行的孤狼式刀刃攻擊,也透過他,在最後一刻阻止許多人拿刀。2010年,阿姆羅被聯合國、歐盟頒發人權鬥士獎。

「我們都同意,(巴勒斯坦人)非暴力,是結束(以色列)占領的第一步,」邵爾說。BTS軍人與YAS青年合作,帶小旅行、活動、辯論等,在以巴衝突最猛烈的城市之一,示範對話。

「過去二十年,我身邊有太多暴力了,我看得出暴力是怎麼帶給我們更多暴力,讓我們的生活更困難,更多人攻擊我們,」說話的是二十四歲的凱費沙,與他年紀相仿的巴勒斯坦青年,是過去兩年多來孤狼式攻擊的主力,約三百起的刀刃攻擊。

「但當烈士,能為國家做的事就是一次,」凱費沙說。能做更多的事,是他們推廣非暴力的最大訴求,社區中心的房子,就是例證。

位於市中心制高點的房子,屬於一個原籍東耶路撒冷的巴勒斯坦人,他的戶籍特殊,享有自由進出耶路撒冷的權利,卻也成為士兵要脅他交出房子的標的。

但先前已承租房子的YAS用法律、和平抗爭,逼使軍人放棄占領。「從此我們都知道,要活著,才能把房子要回來,」凱費沙說。

他們在這裡帶著小朋友認識「我們是誰?」「我們來自哪裡?」建立地方認同跟社群,讓文化、讓人不要散去,並成為據點跟國際串聯,尤其是海外的猶太人。

最重要的,是在房子高處裝攝影機。在場二十幾個人幾乎都有被捕經驗,例如阿姆羅背著找不到證據的十八個罪名,有了攝影機,這些罪名才有辦法攻破。

十三年後,凱費沙等年輕人成為社區中心的主軸,「我們巴勒斯坦人沒有選擇,永遠都處在危險當中,你可以袖手旁觀,也可以一次性的消耗掉機會,但現在我知道可以做更多。」

難民營中的劇場 用笑聲趕走槍聲

跟死比起來,選擇活,真有那麼難?如果你出生在巴勒斯坦的北邊,傑寧(Jenin)難民營,或許會有不同的答案。

仇恨在此積累成岩。1948年以色列建國,導致該地七十幾萬巴勒斯坦人流亡,至今的難民人數,有三百多萬人符合聯合國難民定義。

傑寧難民營就是這樣誕生的。走向難民營的路上,頭頂是以色列巡邏的戰機,聞到的是露天垃圾場的臭味,街道上沒有一處有空白的牆,「烈士」的照片貼滿牆壁,還做成大型看板。難民營中牆上都還見得到彈孔,人去樓空的廢墟處處皆是,沒來由的,家被炸了、被拆了,就放著。

在這裡,我們嗅到的生氣,來自於一座劇場。

它是一座擁有十一年歷史的劇場,小丑、脫口秀、攝影展,一百五十人的座位,每年,上萬個小孩在此上學。去年劇場巡演十一國,觀眾超過二萬六千人,每個月還發行雜誌六千份。

它的名字,叫自由劇場。為了「自由」這兩個字,2011年,猶太裔的創辦人在上班途中,被蒙面槍手正面連環槍擊致死。一百五十人座位的劇場也被縱火三次,共同創辦人、老師、學生,被抓、被死亡威脅、被驅逐出境。

「(自由)最大的敵人是內心的占領,」24歲的舍哈達(Alaa Shehada)是自由劇場大學學程第一屆畢業生,如今,他已是講師,成立新的劇團。

「出生在這裡,從小就會問:『為什麼是我?』在檢查哨問為什麼我不能過去,在軍人闖進門時問,在朋友被殺、老師被殺的時候問,」人們憤怒、自卑、自我否定,而後不再想未來。

怎麼去除?藝術,是他們找到的答案,從自由劇場開始,全巴勒斯坦至今有兩百多個表演藝術團體,進行「文化抵抗」。例如,舍哈達的新劇團,叫巴勒斯坦笑聲解放組織(PLL),讓平日緊繃神經的人們,可以在這裡開懷大笑。

劇的一幕,是一張政治人物慣用的椅子被拿上台,接著有人放了帽子、外套、枴杖,接著是錢。看到錢,有人開始服侍椅子,倒水、打掃,接著椅子開始說話,開頭都是「我們必須要⋯⋯!」但除了開頭,其他都是胡謅。

「我們有一個領袖文化,期待領袖出現,告訴我們做什麼,」舍哈達說。劇末,劇中人物才發現椅子背後,是另一個人在操作,椅子領袖,根本是傀儡。

觀眾笑了。笑聲也點醒,不必期待政客改變現狀,人們要誠實的問自己,「沒有了恨,我要什麼?」糾結的困境,在表演中釐出頭緒,讓觀眾能聽見仇恨之外的聲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