請留下來,在黑暗中聽完它   文/賀照緹

那天在混音的studio(工作室)聲音素材,配樂作曲家林強說,他會帶幾首新做的曲子來,搭在影像上,試試看效果如何。

「片尾曲做好了。」他淡淡的說。

不久前的一次討論,我問他是不是可能改編〈向前走〉為片尾曲。我覺得自己有點斗膽這麼問他,抱著可能被打槍的心理準備。因為認真如他的音樂人,未必願意改編二十三年前自己的作品,讓它重新面對世人。

討論到改編曲時,我的想法其實是,透過林強的音樂,能賦予這首經典曲目不一樣的時代精神,給它另外一個生命。和林強討論過之後,他很慷慨的答應了。

拍《台灣黑狗兄》的時候,好幾次腦袋裡自動播放〈向前走〉。說不清為什麼,黑狗兄這個人和這首歌就是很搭,他有一種無論如何都要樂觀前行的人生態度。「朋友笑我是愛做暝夢的憨子,不管如何路是自己走??」。黑狗兄做起襪子就是這樣,有一股傻勁,啥米攏不驚。

〈向前走〉,走了這麼多年,從極盛的台灣錢淹腳目,到現在青年世代為了二十二K而拚鬥。歌裡唱的,「頭前是現代的台北車頭,我的理想和希望攏在這」,曾經多麼有說服力的詮釋了過去的繁華,也安慰了遠離家鄉來到台北打拚的孩子。但二十多年後再聽到這句歌詞,卻有許多的感慨。理想必須落地於世俗嗎?一棟一棟的高樓大廈,現在有多少孤獨的人心裡只想著,「我不要被淘汰,我要拚下去。」

那晚聽到林強說曲子做好了,心中很期待。我聽著曲子緩慢的出聲,認出了熟悉的曲調,它變得如此包容,溫暖的托住了青春的夢想、任性和衝動。它回應著二十三年來,兩代人所經歷的暴起暴落,希望與挫敗。對著疲倦和挫折的我們說,我會陪著你。

我覺得鼻子裡酸酸的,眼睛裡也熱熱的。曲子結束,我和製片人不約而同站起來,對著林強,深深一鞠躬。我想,那是我們能對一位真誠的音樂人,唯一能表達的,發自內心的敬意。

之後在影院中,影片接近結束的時候,這首曲子會緩緩的揚起,工作人員的名字會慢慢的出現,這時候,請留下來,在黑暗中聽完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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